那夜,我夢到許多。
這些年來,那林布祿對孟古的敵意與日俱增。他對孟古十分苛刻,是布齋在那林布祿欺侮孟古之後的溫柔安撫,讓孟古對那林布祿始終抱持著一種又敬又怕的態度,而非全然畏懼。因為布齋,她堅信自己的大哥並不是針對她。所以那日當那林布祿向她露出笑容,說要帶她去城外散心,孟古信了──布齋將她保護得太好,令她對那林布祿笑容之下的陰險毫無察覺。孟古在落水前,才終於看清那林布祿的真面目,卻是為時已晚。
金台石是楊吉砮的二兒子,天資聰穎,非常疼愛孟古,至少孟古是這麼認為的。自昨天的事情之後,我反而覺得他似乎更像是那種以利益為上的人,不論對錯,只看結果。
我可以感覺到這些新的想法讓孟古多痛苦,她曾經是那麼天真──天真到近乎無知──而今卻一夕間被迫成長。
也是時候該長大了。
若哪天我順利找到回去的辦法,她必然要獨自面對這一切、面對努爾哈赤。
「孟古,方便嗎?」
「進來吧。」
布齋掀了門簾,孟古看見布齋的心情有些感傷,今日就要啟程返回東城,孟古心裡不捨,不禁紅了眼眶。
該死,這丫頭就不能收斂點嗎?!還來不及制止,眼淚已經簌簌落下。布齋輕蹙眉頭,一個箭步上前,將我擁入懷中,身體自主權被孟古搶了去。經歷前次經驗,此刻的我並不慌張,把剩下這一點時間留給他們。我感覺意識抽離身體,自己已然成為一個旁觀者,看著布齋疼惜地撫去孟古頰畔淚水。耳邊傳來一聲聲呼喊:「禹凡!禹凡──」我轉身,背後是一片燦亮的白光,母親的嗓音自遠處而來。我欲循著來源前行,身子被猛然一扯,臉上是濕潤的涼意。甫一抬首,布齋盈滿愛意的眼眸近在眼前,心下一凜,反手推開他,用衣袖胡亂抹了抹臉。布齋的表情有幾分錯愕,我扯著嘴角道:「突然意識到自己已是許了人家,斷不可再同以往依賴。表哥,對不起,給你添麻煩了。」配上尷尬的笑。
他吁了口氣:「不打緊。妳……我想我該走了。」
看著布齋離去的身影,孟古輕聲對我說:禹凡,謝謝妳。
這些年來,那林布祿對孟古的敵意與日俱增。他對孟古十分苛刻,是布齋在那林布祿欺侮孟古之後的溫柔安撫,讓孟古對那林布祿始終抱持著一種又敬又怕的態度,而非全然畏懼。因為布齋,她堅信自己的大哥並不是針對她。所以那日當那林布祿向她露出笑容,說要帶她去城外散心,孟古信了──布齋將她保護得太好,令她對那林布祿笑容之下的陰險毫無察覺。孟古在落水前,才終於看清那林布祿的真面目,卻是為時已晚。
金台石是楊吉砮的二兒子,天資聰穎,非常疼愛孟古,至少孟古是這麼認為的。自昨天的事情之後,我反而覺得他似乎更像是那種以利益為上的人,不論對錯,只看結果。
我可以感覺到這些新的想法讓孟古多痛苦,她曾經是那麼天真──天真到近乎無知──而今卻一夕間被迫成長。
也是時候該長大了。
若哪天我順利找到回去的辦法,她必然要獨自面對這一切、面對努爾哈赤。
「孟古,方便嗎?」
「進來吧。」
布齋掀了門簾,孟古看見布齋的心情有些感傷,今日就要啟程返回東城,孟古心裡不捨,不禁紅了眼眶。
該死,這丫頭就不能收斂點嗎?!還來不及制止,眼淚已經簌簌落下。布齋輕蹙眉頭,一個箭步上前,將我擁入懷中,身體自主權被孟古搶了去。經歷前次經驗,此刻的我並不慌張,把剩下這一點時間留給他們。我感覺意識抽離身體,自己已然成為一個旁觀者,看著布齋疼惜地撫去孟古頰畔淚水。耳邊傳來一聲聲呼喊:「禹凡!禹凡──」我轉身,背後是一片燦亮的白光,母親的嗓音自遠處而來。我欲循著來源前行,身子被猛然一扯,臉上是濕潤的涼意。甫一抬首,布齋盈滿愛意的眼眸近在眼前,心下一凜,反手推開他,用衣袖胡亂抹了抹臉。布齋的表情有幾分錯愕,我扯著嘴角道:「突然意識到自己已是許了人家,斷不可再同以往依賴。表哥,對不起,給你添麻煩了。」配上尷尬的笑。
他吁了口氣:「不打緊。妳……我想我該走了。」
看著布齋離去的身影,孟古輕聲對我說:禹凡,謝謝妳。
***
我隨著金台石回到東城,楊吉砮早在昨日已先行返回,照金台石的說法是怕那林布祿做蠢事。其實比起那林布祿,我對金台石有更多戒心。那林布祿縱然是壞,但就是個直腸子,很好預測。反到金台石像顆不定時炸彈,臉上總掛著魅人的笑,看似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,你卻永遠也無法猜透他心底真正想法。而我不相信狡獪如他,會無絲毫野心。
我依著記憶找到自己的房間,早上發生的事令人疲憊,我和孟古都是。於是我乾脆撐著頭,發起呆來。
「格格。」我輕啜一口海真替我斟的茶,我不是很喜歡,但羊奶的騷味又重得使我退避三舍,特想念有各式冷飲的二十一世紀。「格格,您心裡難受就說出來啊!萬不可憋壞身體才好。」海真語帶哽咽地說。
「海真?」我被她哭得一頭霧水。
海真撲通一聲跌跪在我腳邊,著實將我嚇了一跳。「您自小便對布齋貝勒抱有愛慕之意,如今卻要嫁予未曾謀面的男子,海真替格格感到不值啊!」
海真這一席話令孟谷感動不已,我發愣了一陣才彎身將她扶起。「海真,謝謝妳。」我深吸一口氣,「我和表哥,那都過去了。」
「可是,格格──」
「閉嘴,」我壓低聲音湊近她,「以後別再提這件事,我現在是有婚約的人,隔牆有耳,若是讓有心人聽見,可是連我都救不了妳。」
海真緊咬下唇,點了點頭。
我依著記憶找到自己的房間,早上發生的事令人疲憊,我和孟古都是。於是我乾脆撐著頭,發起呆來。
「格格。」我輕啜一口海真替我斟的茶,我不是很喜歡,但羊奶的騷味又重得使我退避三舍,特想念有各式冷飲的二十一世紀。「格格,您心裡難受就說出來啊!萬不可憋壞身體才好。」海真語帶哽咽地說。
「海真?」我被她哭得一頭霧水。
海真撲通一聲跌跪在我腳邊,著實將我嚇了一跳。「您自小便對布齋貝勒抱有愛慕之意,如今卻要嫁予未曾謀面的男子,海真替格格感到不值啊!」
海真這一席話令孟谷感動不已,我發愣了一陣才彎身將她扶起。「海真,謝謝妳。」我深吸一口氣,「我和表哥,那都過去了。」
「可是,格格──」
「閉嘴,」我壓低聲音湊近她,「以後別再提這件事,我現在是有婚約的人,隔牆有耳,若是讓有心人聽見,可是連我都救不了妳。」
海真緊咬下唇,點了點頭。
***
我在東城過了好一段平靜的日子──說難聽一點叫無趣。回現代的事情依舊毫無結果。每天醒來就是望著天花板發呆,然後吃早餐;望著房間擺設發呆,吃午餐;望著天空發呆,吃晚餐,什麼都不能做,我想幫忙洗衣服還被驚恐地拒絕。富家女的生活還真煎熬。
「海真,帶我去花園晃晃,我都快發霉了。」今天用過午膳後,我如此說道,所以才會遇上現在這種窘境。
在我眼前的是個身材壯碩(「臃腫」可能會更貼切些)的男子,他瞇起雙眼怒視著我,好像巴不得我趕快去死。
那林布祿。
住在別人身體裡的感覺很奇妙,明知道那林布祿厭惡的是孟古,不是那禹凡,但現在這股憤怒卻是來自我,就好像他是冒犯到我一樣。
情感上似乎合而為一了。
那林布祿露出不屑的笑容,「呦,看看這誰呢,福大命大。下回可就不一定嘍。」言語之間提醒了我落水一事,還有下毒。
「為什麼?」我冷冷地問,「置我於死地對你有什麼好處?你這不分明要惹惱努爾哈赤嗎?」
他啐了一口,「怎哪?死裡逃生後學會放肆了是不是?啊?!」那林布祿冷不防撲向我,將我壓倒在地,一拳朝我揮來。我奮力翻身滾到一旁,差點撞到樹。我狼狽地扶著樹幹起身。「那林布祿,你瘋了!」
他邊怒吼邊從地上爬起來,「若我今天不好好教訓妳我才真的是瘋了!」那林布祿表情猙獰,一步步逼近我。
一個青綠色的身影閃入我們之間,將我擋在身後,眼角餘光瞥見海真自遠處跌跌撞撞地跑過來,大概是她把金台石給找來的。
「我親愛的妹妹,妳還真是一刻不得清閒。」金台石嘲諷道。我不清楚他是故意針對我,抑或是想緩和氣氛,我只知道我很火。
「二哥,我不需要你的保護。我今天就是要問清楚他對我有何不滿!」
金台石伸手阻止我同那林布祿質問。「孟古,妳別添亂。」他向海真使了個眼色,海真立刻瞭然地上前欲帶我回房。「格格,您別折騰了。這邊留給二阿哥處理便好。」
「可是我──」
「格格,我們回去了。」海真難得嚴肅地說,低垂著頭,不敢瞧我。
「海真,帶我去花園晃晃,我都快發霉了。」今天用過午膳後,我如此說道,所以才會遇上現在這種窘境。
在我眼前的是個身材壯碩(「臃腫」可能會更貼切些)的男子,他瞇起雙眼怒視著我,好像巴不得我趕快去死。
那林布祿。
住在別人身體裡的感覺很奇妙,明知道那林布祿厭惡的是孟古,不是那禹凡,但現在這股憤怒卻是來自我,就好像他是冒犯到我一樣。
情感上似乎合而為一了。
那林布祿露出不屑的笑容,「呦,看看這誰呢,福大命大。下回可就不一定嘍。」言語之間提醒了我落水一事,還有下毒。
「為什麼?」我冷冷地問,「置我於死地對你有什麼好處?你這不分明要惹惱努爾哈赤嗎?」
他啐了一口,「怎哪?死裡逃生後學會放肆了是不是?啊?!」那林布祿冷不防撲向我,將我壓倒在地,一拳朝我揮來。我奮力翻身滾到一旁,差點撞到樹。我狼狽地扶著樹幹起身。「那林布祿,你瘋了!」
他邊怒吼邊從地上爬起來,「若我今天不好好教訓妳我才真的是瘋了!」那林布祿表情猙獰,一步步逼近我。
一個青綠色的身影閃入我們之間,將我擋在身後,眼角餘光瞥見海真自遠處跌跌撞撞地跑過來,大概是她把金台石給找來的。
「我親愛的妹妹,妳還真是一刻不得清閒。」金台石嘲諷道。我不清楚他是故意針對我,抑或是想緩和氣氛,我只知道我很火。
「二哥,我不需要你的保護。我今天就是要問清楚他對我有何不滿!」
金台石伸手阻止我同那林布祿質問。「孟古,妳別添亂。」他向海真使了個眼色,海真立刻瞭然地上前欲帶我回房。「格格,您別折騰了。這邊留給二阿哥處理便好。」
「可是我──」
「格格,我們回去了。」海真難得嚴肅地說,低垂著頭,不敢瞧我。
***
半個時辰後,金台石來找我。
「怎地如此莽撞,竟和大哥正面對上?」他一進來劈頭就問,我心間那股無名怒火再次被點燃。「什麼叫我和他正面對上?!是他無緣無故來找我麻煩,我只不過是想討個緣由罷了。」
「哪有什麼原因。」他哼了哼,「大哥不就那樣,脾氣一來定會有人挨揍,從來不會考慮後果,」
我看著他的側臉,不禁脫口而出:「那你呢?」
他瞅了我一眼,「妳這什麼意思?」
「在西城,你給我那盒有毒的點心,是為什麼?既然你不認同那林布祿的作法,又何必要帶來給我?」
「孟古,他是妳大哥──」
「那就必須贏得我對他的尊敬。」我揚了揚眉,「二哥,為什麼?」
金台石沉默了好半晌,「妳認為是為什麼?」
「是怕我對表哥的迷戀會毀了和建州的婚約?」
他沒說話,我當是默認。
「可我不懂,將我毒殺不也會給建州攻打葉赫的理由?」
「卻好過妳同他人私通。」金台石面無表情地轉向我。「這是男人的面子問題。更何況,殺了妳,我們可以把罪推到隨便一個下人身上,我們這邊也能事先有所準備。若真要拚命,也未必會輸。」
我聽著金台石的話,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。「這不會是那林布祿計畫的,他沒那個心思。」沒錯,那林布祿是那種「一雙拳頭打天下」的人,在食物裡下毒什麼的,他根本不會想到。
金台石開口了。雖然我心裡有些底,但孟古絕望的哭嚎卻依舊像把利刃狠狠劃開我的心。
你怎麼忍心對自己的女兒下手呢,楊吉砮。
「怎地如此莽撞,竟和大哥正面對上?」他一進來劈頭就問,我心間那股無名怒火再次被點燃。「什麼叫我和他正面對上?!是他無緣無故來找我麻煩,我只不過是想討個緣由罷了。」
「哪有什麼原因。」他哼了哼,「大哥不就那樣,脾氣一來定會有人挨揍,從來不會考慮後果,」
我看著他的側臉,不禁脫口而出:「那你呢?」
他瞅了我一眼,「妳這什麼意思?」
「在西城,你給我那盒有毒的點心,是為什麼?既然你不認同那林布祿的作法,又何必要帶來給我?」
「孟古,他是妳大哥──」
「那就必須贏得我對他的尊敬。」我揚了揚眉,「二哥,為什麼?」
金台石沉默了好半晌,「妳認為是為什麼?」
「是怕我對表哥的迷戀會毀了和建州的婚約?」
他沒說話,我當是默認。
「可我不懂,將我毒殺不也會給建州攻打葉赫的理由?」
「卻好過妳同他人私通。」金台石面無表情地轉向我。「這是男人的面子問題。更何況,殺了妳,我們可以把罪推到隨便一個下人身上,我們這邊也能事先有所準備。若真要拚命,也未必會輸。」
我聽著金台石的話,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。「這不會是那林布祿計畫的,他沒那個心思。」沒錯,那林布祿是那種「一雙拳頭打天下」的人,在食物裡下毒什麼的,他根本不會想到。
金台石開口了。雖然我心裡有些底,但孟古絕望的哭嚎卻依舊像把利刃狠狠劃開我的心。
你怎麼忍心對自己的女兒下手呢,楊吉砮。